外部财务报表审计、内部控制质量与税收激进性

时间:2018-06-21 编辑整理:胡晓东 蔡思思 来源:早发表网

[摘要]从整合审计角度切入,研究财务报表审计和内控审计由不同会计师事务所承担时企业税收激进性是否降低;接着,以我国内部控制和外部财务报表审计制度规范化为契机,探讨两者是否分别发挥出降低税收激进性这种代理行为的作用以及探讨两者在影响税收激进性方面有何种交互作用。以2011_2015年沪深证券交易所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利用多元线性回归方法发现:非整合审计反而让税收激进性上升;高质量的内部控制质量或外部财务报表审计都能独立抑制企业税收激进行为;内部控制质量与外部财务报表审计在抑制企业税收激进性方面存在着相互替代关系。研究结论拓展了公司内外部治理机制对税收激进行为的影响,对有效利用内外部资源管理企业避税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关键词]外部财务报表审计;内部控制质量;税收激进性;税收政策;税务筹划;企业税收;政府治理

一、引言

随着世界经济发展,税收激进越来越受到关注,各国税务机关都希望能够减少纳税人偷逃税行为,然而,作为经济活动主体的企业总可运用各种办法来减轻税负。麦当劳2009年后在欧盟市场已盈利18亿美元,但平均纳税税率仅有1.49%,苹果公司2012年所得税率仅有1.9%,F1管理公司2015年所得税率仅有3.3%。这些公司的实际所得税税率与名义税率差别很大,说明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税务管理。2012年,由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牵头的税基侵蚀和利润转移项目,把目标瞄准每年通过各国税法之间漏洞溜走的高达2400亿美元税款,这个漏洞有时被称为“双重不征税”。2016年8月,欧盟委员会裁定爱尔兰政府应补征苹果公司130亿欧元的税金及利息。同样,我国企业通常运用关联企业、注册地选择、政府优惠政策、投资存在税收优惠的行业等方法降低实际税率。根据国家税务总局统一部署,从2015年开始,全国各地陆续推广上线金税三期,2016年10月份已全部推行到位,但未开放全部功能。预计金三税务系统功能全部完成开放时,能实现对企业税务活动的100%监测。可见企业税收激进一直是各国财政税务领域重点关注的问题。

学术界研究发现激进的税收行为在给公司带来节约现金流和增加股东权益价值的同时,也会使其成本提高,如支付给税务筹划机构费用等直接成本,避税不当被税收机关严惩罚款进而影响声誉等间接成本‘。因此股东会权衡替代收益与避税成本,相机选择企业税收激进程度。与此同时,企业中又存在委托代理问题,公司管理层在通过转移定价、高资本成本借人债务等复杂而隐蔽的方式进行税收筹划时,他们谋取管理者利益的可能性也相应加大,所以管理层会倾向采取更为激进的税收行为。作为企业财务报告信息之一的税收激进性也被视为一种代理问题。

分别作为公司内、外部治理机制之一的内部控制及外部财务报表审计,自美国安然事件发生后,逐渐被学术界及实务界所重视。随后,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规定上市公司必须进行内部控制审计,且同一公司的财务报告和内部控制审计业务应委托同一会计师事务所执行(即整合审计)。那么,整合审计是否合适,即其是否使企业税收激进性降低,是本文首先探讨的问题。紧接着,美国萨班斯一奥克斯利法案颁布,公司治理、信息披露和财务报告的规则发生变化,我国新公司法和新证券法在2006年1月1日生效实施,导致2007年中国会计师事务所面临的法律环境更加严格。同时,我国在2009年颁布《大企业税务风险管理指引(试行)》、2010年发布《企业内部控制基本规范》配套指引,要求企业内审部门强化对其公司税收风险的审核,强调将“是否存在违反国家税收、法律法规受到处罚的情况”作为内部控制缺陷的认定标准之一,引导企业合理防范税务违法行为。因此,在我国相关制度逐渐完善的背景下,本文研究将内部控制与外部审计是否发挥出应有的企业治理效果,并进一步研究内部控制和外部审计在抑制税收激进性时是替代还是互补效应。我们期望研究结论有助于公司合理分配资源以及税收征管机构更有效地进行税务管理监督。

二、文献综述

现有文献中关于税收激进性的探讨,最初围绕其概念、代理变量展开,随后向研究该行为的影响因素及经济后果发展。早期Frank等认为,积极的税收政策是通过税务筹划降低应纳税的所得,这些筹划活动可能被认为是正当的,也可能被认为是不正当的。而逃税是指绕过、规避法律的激进税务政策。随后,Hanlon等学者大致理出避税的概念框架(包括积极的税务筹划、合理避税和逃税),这些概念的覆盖范围常常有重叠。本文选取广义的税收激进性概念,即指所有降低或减免纳税人税负的行为,不管其是否违背税法。

在税收激进性的影响因素方面,国内外学者一开始着眼于公司内部治理视角,Crocker和Slemrod发现经理人薪酬激励可能是导致企业税收激进的重要原因。Dyreng等认为规模越大的公司税收激进程度越小,而海外业务收入越多的公司税收激进程度越大"J。Lanis和Richardson指出固定资产或无形资产比重越高税收激进程度越大旧J。吴联生认为股权结构中国有股份比例越高税收激进性越弱。金鑫和雷光勇证明公司投资收益率越高税收激进性越强,翟华云实证社会责任表现越好税收激进性越低。郑浩和胡怡建认为企业使用的债务越少税收激进性越高。随后Atwood等逐渐关注到公司外部治理对企业避税的影响,发现税收征管体系的治理效应能有效降低企业避税行为。金鑫和俞俊利也指出政府治理效率越低税收激进性越高。

在税收激进性的经济后果方面,国内外学者大多集中在研究其与企业价值之间的关系,但结论不一。前期学者认为税收激进性程度越高越有利于节约公司现金流,从而提升企业价值。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出现了不同的研究结论,如Desai和Dharmapala认为较高的税收激进性并不能广泛提升所有或者大多数企业的价值,而只有对于管理能力相对完善的企业,较高的税收激进性才有可能提升其企业价值。

综上所述,学者们对税收激进性影响因素的分析维度较多,但研究内部治理因素和外部治理效果对税收激进性的独立影响及交叉影响的文献不多。本文在吸收诸多学者研究结果基础上,以整合审计作为切人点,研究财务报表审计和内控审计由不同会计师事务所承担时企业税收激进性是否降低,接着考虑在法律环境逐渐完善的背景下,将财务报表审计作为一种独立的外部治理手段来探究其是否发挥了外部监督作用,并结合内部治理手段之一的内部控制进行交叉分析。这些是本文的创新之处,以期为理论研究和实践提供帮助。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一) 整合审计与公司税收激进性程度

纵观发展历程,2006年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发布第2号审计准则,其规定应由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承担对一家公司的财务报告、内部控制的审计责任。在我国,2010年财政部颁布的《企业内部控制配套指引》做出强制性规定,所有上市公司自2011年1月1日起必须出具内部控制的自评报告,而且审计机构必须对企业的评估报告进行审计并出具报告,但并未要求审计机构必须与财务报表审计机构一致。如今实务界中,由于财务报表审计和内控审计在审计的内容、方法和程序等方面相近,因此为节约成本,企业大多选择整合审计。学者刘玉廷和王宏曾就此发表文章,认为整合审计的业务形式可以让审计师最大空间地利用已在内控审计中获取的证据,更有针对性地进行财务报表审计;同时,通过对财务报表审计,获取更深入的数据材料,可再次验证对内部控制的有效性所给出意见的准确性。我们认为,如果会计师事务所提供与内部会计控制、财务系统或财务报表相关的内部控制审计服务,那么会导致在进行财务报表审计时,由于审计单位会利用之前出具的结果来选择重点审计领域,这将会导致自我评价,影响财务报表审计的客观性。此时,作为重要财务信息之一的税收激进性行为可能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监督。因此,本文提出假设1。

假设l:财务报表审计和内控审计由不同会计师事务所承担时,企业税收激进性程度低。

(二) 内部控制与税收激进性

良好的企业内部控制,不仅在生成、处理和输出财务信息等方面制定了详细合理的标准,而且有一整套复查监控系统,最终确保其出具的财务报告及相关信息真实完整。已有不少研究认为内部控制对财务报告信息质量产生重要影响,其中Carter等以SOX法案的颁布为契机研究发现,高的内部控制质量减少了企业的盈余管理活动。所以我们从内部控制与财务会计的契约观出发,认为企业的内部控制应能确保重要财务信息之一的税务信息的可靠性。同时Jensen和Meckling指出,由于存在代理问题,管理层会因私人利益而采取税收激进性行为,光靠其单方面决策是不可能达到的,需要牵涉采购、生产、销售、会计等诸多环节和部门,因此股东和董事会会通过加强内部控制的有效性来达到减少代理问题的目的,进而保证管理层能制定最合理有效的税收策略。尽管陈军梅用我国2011—2012年A股上市公司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得出相反结论,但我们认为,由于我国2011年才刚刚开始强制上市公司披露内控评估报告,企业的内部控制制度之前可能一直流于形式,导致改革期初也并没有发挥出其保证信息真实合理以及减少代理问题的作用。随着国家对内部控制重视程度越来越高及相关制度逐步完善,内部控制会逐步发挥出其应有的内部监督功能。因此,本文提出假设2

假设2:内部控制质量越好,企业税收激进性程度越低。

(三) 财务报表审计质量与税收激进性

税收激进性除受制于企业内部治理机制影响之外,同时还受制于外部治理机制财务报表审计的影响。代理观认为,由于代理问题和信息不对称的存在,经理人具有信息优势,股东需要对其进行监督,而聘请独立第三方出具鉴证报告的审计方式是股东愿意采取的一种低成本的监督方式。高质量的外部审计通过控制测试和实质性程序识别财务报表是否存在错报,从而合理保证税务信息真实可靠。因此理论上财务报表审计质量应具有改善企业税收激进性情况的作用。但我国学者研究结果不一,金鑫和雷光勇用2002--2009年相关数据证实财务报表审计质量越高越能够有效限制企业税收激进性,因为作为财务报告关键构成的税负信息是审计单位的重点审查对象,出于风险控制考量,审计师会增加程序环节,提高审查费用,进一步发挥其外部治理功能。而代彬、彭程、刘星用2008—2013年相关数据实证得出高质量的外部财务报表审计提高了公司的激进避税可能性的结论,他们认为审计师出于竞争压力和高额回报,会利用自身丰富的税务经验和发现避税机会的能力来为客户进行税务筹划。2007年我国新的司法解释明确规定以会计师事务所出具虚假报告并致其损失为由提起的民事诉讼,人民法院应受理,说明第三方审计机构面l临的法律环境发生了实质性改变,此时再通过提供隐性服务吸引顾客的风险成本会大大增加,从而外部财务报表审计会逐步发挥出其应有的外部监督功能。因此,本文提出假设3。

假设3:财务报表审计质量越好,企业税收激进性程度越低。

(四) 财务报表审计、内部控制与税收激进性

内部控制、财务报表审计分别是公司内外部治理机制的两个重要环节,主要目的是解决代理问题。企业的内部控制质量较差,被视为内部代理问题的表现,股东此时会寻求高质量的外部审计以保证企业税收激进性程度。同时,由于内部控制缺陷会增加企业风险,股东为分散风险也会倾向于聘请高质量审计,进而影响企业的审计收费。因此,在企业内部控制质量不同的状态下,审计质量对企业税收激进性影响的程度可能不同。而针对公司的税收激进性行为,内部控制和审计质量又都能独立发挥作用,通过减少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来降低税收激进性,所以两者可能存在替代效应。完善的内部控制可以在企业经营过程中从公司内部约束管理层的税收激进性行为,高质量的外部审计质量可以从企业经营输出的结果上进行约束,确保税务信息的可信度。两个机制一内一外,单独或联动地对企业税收激进性产生影响。因此,本文提出假设4。

假设4:高质量的财务报表审计与内部控制在抑制企业税收激进性方面存在替代关系

即与内部控制质量较低的企业相比,内部控制质量较高企业的审计质量对税收激进性的抑制作用较低;反之亦然。

四、研究设计、样本选择与多层理论模型

(一) 研究设计

1.因变量

学术界主要用于评估税收激进性程度的变量有两种:一种以所得税率作为基础变量。国外的学者大都选取实际税率评估企业税收激进性程度,当有效税率越低则证明其税收激进性程度越高喁]。但是由于我国企业所得税有着各种税收优惠条款,使得各公司名义所得税税率不尽相同,因此用该指标衡量我国企业税收激进性程度并不准确。在此基础上,刘行、叶康涛进一步通过分析适用税率与有效税率之差来评估每个公司的税收激进性,差值越大则激进性程度越高,从而使得公司间的税收激进程度具有可比性旧0|。另一种是以会计税收差异为基础的变量。Manzon和Plesko用(公司税前利润一所得税费用)/实际适用所得税税率计算衡量企业会计税收差异。但是,陈骏和徐玉德认为会计税收差异并不仅仅由企业激进的税收行为所致,税法、会计准则之间的差异性和公司的盈余管理也同样是主因。。为消除其他变量的干扰,本文引用Desai和Dharmapala提出的固定效应残差法,在考虑我国有递延所得税费用的基础上,使用多元回归模型扣除应计利润影响后得到的会计税收差异来评估企业税收激进性(DDBTD),该差异越大则税收激进性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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