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反转:《红楼梦》的痴,作者的味——从宝玉的性格悲剧谈起

时间:2018-11-01 编辑整理:拾晓峰 来源:早发表网

摘要:《红楼梦》是一部彻底的悲剧小说,而这悲剧有很大一部分源于人物的性格缺陷及过失或缺点,这些缺陷造成了人物和环境的不融洽、不能完整地看待环境,这恰恰符合拉康的镜像阶段。镜像阶段又有一个基础,因而悲剧《红楼梦》,又是建立在封建贵族家庭及封建礼法的基础上。反过来看,这一环境又对人物性格及悲剧的形成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因而这悲剧,囿于环境、困于礼法,构成循环,失于镜像。如《好了歌》,相互矛盾,却又无可奈何。

关键词:悲剧;《红楼梦》;镜像;留恋

在中国文学史上,《红楼梦》可以说是最伟大的悲剧小说之一。读罢《红楼梦》,人们无不为其中宝黛的爱情悲剧、人物命运的悲剧,为大家族的没落的花鸟缠绵、云雷奋发而潸然。不仅如此,就是曹雪芹本人也具有悲剧和传奇色彩。但透过拉康的镜像,似乎我们可以看到在这样的悲剧背后,实则包含了曹雪芹对美好事物及前尘往事的反观和留恋。写作悲剧并非代表作者本人就是悲剧,就对生活生无可恋,就对社会无限批判。所以,透过红楼纱窗,我们试图解开被迷雾封尘的《红楼梦》本意。

一、对悲剧属性的再重申

王国维在《〈红楼梦〉评论》中讲:“《红楼梦》一书,与一切喜剧相反,彻头彻尾之悲剧也。”《红楼梦》确属悲剧,但有必要从前八十回再次以文本细读之方法再次勘探。而且这种悲剧,和“亚里士多德式”的悲剧尤为相像,且在宝玉的性格缺陷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认为,悲剧人物的悲剧并不是刻意造成,“他们在道德品质和正义上并不是好到极点,但是他的遭殃并不是由于罪恶,而是由于某种过失或缺点”。这些都在《红楼梦》中极大地体现了出来。

第一回中,甄士隐一家的遭遇可以说是大观园的微型浓缩。独女英莲因手下霍启的过失而遗失;三月十五,葫芦庙又炸供。自此奠定了《红楼梦》的悲剧色彩。此外,第三回便说黛玉有“不足之症”、“总不得听见哭声”、第七十二回知道王熙凤患上了“雪山崩”、八十回香菱遭到欺负。对于主要人物,曹雪芹做了这样的处理,那么这些人患的都是慢性病,也就意味着整部小说必然在“慢性自杀”的氛围中进行。

另外,第二回道出了贾夫人之死、第十二回贾瑞死于意淫、第十三回秦可卿得病而死、第六十九回尤二姐被害死、第七十八回晴雯死去。排除一些小人物的死去,这些“中等”人物的死去虽说在书中有些轻描淡写,但也时常穿插在情节的铺排中。

除了人物死亡的悲剧,贾府的财运也在王熙凤的口中时时透露。

所以,虽说《红楼梦》是一本未完成的书,但从前八十回的人物命运描写来看,确属悲剧。若从亚里士多德对悲剧起因的论述来看,只有小部分人的悲剧结果是由于其本身的罪恶,更多的人还是因为“过失或缺点”引起的悲剧。

此外,对于宝玉的性格,颇有些类似于哈姆莱特王子的延宕。如第三十三回,王夫人打了金钏后,宝玉吓得直接开溜;第七十七回,王夫人去怡红院一脸怒色,宝玉惊慌失措;第七十三回,贾政要查宝玉功课,宝玉只有熬夜应付、王府恩满屋子搜检宝玉之物,宝玉也不敢作声……这种懦弱性格必然会对个人心理和为人处世及个人行动造成很大的影响。

王昆仑先生甚而直接在《红楼梦人物论》讲宝玉已经生发出一种“意淫”状态:

……躲避开了圣贤经传教条的学习,外界的社会规范在他身上已所余无几。他执着的开辟着自己的生活环境,追求着自己的生活情趣。

他常在这些人的争夺战中被围困,被割裂,不但不能依他自己的主观获得调解,而且往往把这一切的刀锋招集在他自己身上。

宝玉的行动被环境、情理所限制和约束,哈姆莱特也是被情理所限制,但他们俩的性格缺陷确实很相似。加之另一主人公黛玉的性格与慢性病,其他人物多多少少有的性格缺陷,这就造成了《红楼梦》的悲剧色彩充斥着极强的“亚里士多德”式悲剧,即:他们的悲剧的造成并不是由于本身的罪恶,而是由于“过失”或“缺点”。

当然,家庭、社会乃至时代都会对人物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吴组缃先生论析贾宝玉的典型形象时也说:

他一般只能给予处在封建主义势力压迫摧残下的人们以温情和体恤,对自己切身的恋爱婚姻和生活道路间题一般只能作出偏于消极性的奋斗他坚决不向封建主义妥协投降,但是他也不能积极有力地作出有力和有效的反抗他一般多是以逃避态度对待面临的矛盾。

但单从人物本体来讲,《红楼梦》的悲剧,很大部分上是由于人物本身所造成。正如鲁迅所说:“证成多所爱者,当大苦恼,因为世上,不幸人多。”

而就是这些人物自身的原因,才有了这么多爱情悲剧、家庭没落、人物遭际……对于这些人物本身乃至曹雪芹本人来讲,他们又是否愿意接受这些现实,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呢?

二、镜像阶段

佛家语:“芥子纳须弥,须弥藏芥子。”我们所看到的,也许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同样,《红楼梦》中宝玉性格造成的悲剧,我们也可以用镜像理论来分析。对于这一“混世魔王”,想要“混世”的前提条件就是必须先有一个“世”给他去“混”。

《红楼梦》中自然有一些镜意象,如第二十回、第三十四回、第五十七回、第七十八回的镜子,再如害死贾瑞的“风月宝鉴”。在小说中还有多处出现了镜子,透过镜子,我们看到了贾瑞的色、看到了宝玉的女儿心、看到了黛玉的心思,也看到了晴雯的泪。不说这些平常意象或平常生活中的镜,就是整部小说的核心“太虚幻境”也是一面镜子,映照着每个人的命运和人生。

但是不只是出现了镜子才能有镜意象,在拉康的镜像理论中,每个人在“无秩序状态”的幼儿阶段都有一个“镜像阶段”。

福原泰平将这种阶段或处在这种阶段的人称为“遭受这种不成熟性和本能破绽这一本源性缺失的人类”。我们看到,这一描述似乎和宝玉的性格有着很大的相同之处:首先,宝玉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对社会规范、对圣贤经传有着反抗和不适应。对整个环境欠缺整体的感觉;其次,宝玉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格;最后,虽然宝玉和环境是一对矛盾关系,但毕竟他还处于“幼儿期”,不能脱离这样的环境,甚至对这种最基础的“供养条件”有着依赖心理。

处在这一时期的“幼儿”,会被眼前的镜像强烈地吸引,从而形成一种“外部的铠甲”,将自己的形象完全隐没其中。这样,通过具有外在统一性的镜像与自身的认同,主体才能摆脱这个“不协调的事物”。在第三回《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中有两首《西江月》寓褒于贬,描写了宝玉的“叛逆”。

但这并不是先说宝玉的叛逆性格,而是封建大家长“先让他”考取仕途,然后他再“叛逆”。因而宝玉的“叛逆”使得他只有“身在这种贵族生活中在厌恶这种诗酒风月的生活”。况且,只有他这样做,他才能呵护那一位位清纯美丽的少女。而且,如果我们把整部《红楼梦》都看作处于“镜像阶段”的“幼儿”,那么《红楼梦》的基础仍是建立在封建贵族大家庭的环境,只是其中的一些人物因为有了自己的性格,有了自己的“外部的铠甲”,而自己的本心又和这环境不能完全地融合,所以才产生了一系列的悲剧与故事。

三、镜像后的“其中味”

“镜像阶段”的基础是能有一个可供自己生存和生长的环境,虽然在《红楼梦》的行文中都表现了宝玉对圣贤经传教条的学习的反感,但《红楼梦》本身的基础还是建立在对封建贵族大家庭的留恋、对封建礼教的遵守的基础上。

首先,大家庭的习惯教养是曹雪芹所值得骄傲的地方,例子比比皆是:如黛玉进贾府后学习饭后用茶漱口,只有在黛玉和嫁入皇宫的皇妃入府时贾母才让迎春、探春等几个人不用上学回家……

再如,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雨村拍案笑道:“怪道这女学生读至凡书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写字遇着‘敏’字,又减一二笔,我心中有些疑惑。今听你说,的是为此无疑矣。怪道我这女学生言语举止另是一样,不与近日女子相同,度其母必不凡,方得其女,今知为荣府外孙,又不足罕矣,可伤上月又亡故了。”

查阅资料,可知这是“更读”与“缺笔”的避讳手法,这种手法其实并没有强制要求人们使用,而是因人们心中自发产生的感情而要使用的。

再有,《红楼梦》的爱情观和一般的才子佳人小说决然不同,其爱情观都是在封建礼教及封建贵族大家庭的环境下产生,并无人敢僭越。一般的才子佳人小说都是有一位“才子”,或丢手绢、或放风筝写诗,让中间人去传送信物,最后撮合成了一对。但在《红楼梦》中,这样的情节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

早在第三十四回,宝黛的爱情就有萌芽,宝玉送给黛玉手帕,而黛玉领会到手帕的含义后,虽然“不觉神魂驰荡”,但仍然“又想笑、又可惧”。黛玉的喜与笑是因为能互相领会其意,在礼法的庇护下可以交流嬉戏,但悲、惧与愧又皆是因为囿于礼法与环境,终不得做出什么。所以《红楼梦》是一部基于封建贵族及礼法展开的小说,但又是因为这些,同时酿成了悲剧。

综上,《红楼梦》是一部表面源于性格缺陷及过失或缺点的悲剧小说,透过镜像,可以看到这层悲剧的基础是建立在对封建贵族大家庭及礼法的理解上。因而这悲剧不是因为罪恶,而是因为某种过失或缺点。这种过失或缺点的形成、性格的缺陷,又囿于环境、困于礼法,构成循环,失于镜像。如《好了歌》,相互矛盾,却又无可奈何。


职称
论文

期刊
发表

加急
见刊

写作
咨询

课题
专答

编辑
顾问

关注
我们

返回
顶部